潮州日報 權威 主流 影響力
□ 陳樹彬
今天,看到廣州一位大學教授悼念他不幸病逝的大學室友感動“全網”的文章。驀然心動,想起去年寫的一篇文章。那篇文章,是一個老人牽動我的心弦而寫的。
這個老人,去年9月的一個晚上獨自出門散步,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摩托車撞上了,傷得很嚴重,進了重癥室,整整一個月,出了重癥室,又一個月躺在病床,還昏迷不醒。
那天上午,天朗氣清,我去看望他,衷心希望趁著這個好天氣化險為夷。在他病床前,我扯著嗓子跟他說:“我來看你了!”
他微微眨眨眼皮,似乎有些反應。但也僅此而已!
我心里很難受!
這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老人嗎?
這個人,是我的文友。
他叫黃瑞平,跟我年齡差不多或比我小點的都叫他瑞平伯、瑞平叔。
我與他相差二十多歲,論年齡,他是父輩。但我從來沒當他是父輩,不叫他叔。
他是我為數不多的幾個“忘年交”之一,也是和我關系特別好的“忘年交”。
黃瑞平其貌不揚。
他自詡是個農民作家,一輩子當農民,又一輩子舞文弄墨,跟文字打交道,寫小說,寫散文,寫戲劇曲藝,后來又專注于文史這一塊。我經常戲謔自己寫的“雜七雜八”,是個“雜家”。他也說自己是潮州寫作者中寫得很雜的,和我有的一比。
黃瑞平寫作很勤奮,我認識他十幾二十年,是我見過的上年紀的作者寫得最勤奮的。
黃瑞平和我關系很黏,跟我是無話不談的忘年交。
我很少給他主動打電話。大都是他主動打電話給我,一談就是半個鐘頭,一個鐘頭。
每次晚上打來電話,他第一句話就是:“陳副,早安!”
不熟悉他不按常規出牌的說話“風格”的,都以為他晨昏顛倒說“渾話”。我是早就領教過他的“怪招”的,晚上說“早安”,白天道“晚安”,就是喜歡開玩笑。不管何時何地,先瘋瘋癲癲來幾句“耍笑”,再言歸正傳談正事。
至于他叫我“陳副”,雖不全是“渾話”,仍是“耍笑”。
我是潮安區作協的副主席,他就“刪繁就簡”叫我“陳副”。之前我是區作協的理事,他就笑嘻嘻叫我“陳理”。
黃瑞平平時話多點,嘴又有點“損”,喜歡跟人家開玩笑,有時甚至沒點節制。可我們這些熟悉他的文友,早就領教過他的“嘴損”,都適應他不按套路的“話風”。我是唯一一個敢跟他對懟的,因為摸透了他說話的“怪招”,跟他對懟并沒落下風,有時還有逆襲的勢頭。他不但沒有半點惱火,反而有時被我懟得嘻嘻笑,好像找到一個合拍的“對手”而歡欣。
之所以這樣在嚼舌頭上毫無顧忌,是我跟他比一般的文友熟,也基于他對我也十分“相惜”。
黃瑞平出過幾本書,寫小潮劇也獲過幾次“省獎”,我們一樣獲過市文化局頒發的“群文戲劇家”的稱號。他對我寫的不成氣候的文字比較欣賞,經常在電話里不吝贊賞。有時候,我就勸他,這些話咱私下講講可以,可別在其他場合說這些話。可他還是我行我素,跟我打電話時還特意告知我——“我在某個場合跟某人說了,你怎么樣怎么樣。”我“善意”提醒他:“以后,這些話還是少說,不說,你認為我好,不定別人聽反感的。”他竟理直氣壯地說:“怕什么!”我深知他的倔脾氣,認為對的,別人越是反對,他越是據理力爭。
黃瑞平這些年寫作就靠一個手機,經常在手機里劃來劃去,一篇作品就完成了。寫完,就發給我,讓我幫忙排版,說有什么需要修改的,盡管大刀闊斧,大膽修改,不要那種敷衍的客氣。
他寫的小潮劇,一定要發給我,托我排版,他說不放心別人排版,因為別人不懂這種排版格式,更別說幫他修改字詞句和標點符號。
因為他的信任,我也只好“勉為其難”。
有時候,我難免有些煩,就微信語音說,你也不多留點神,繁體字都用上了,害得我費心費神。他便哄我說,你有空來古巷,番梨差不多熟了,來了帶幾個。
其實,黃瑞平倒是經常給我送東西,而我,很少給他送。
黃瑞平也沒少幫過我。幾年前,編纂《潮安區革命老區發展史》,他就極力推薦我,幫我說了一大堆好話。后來,跟他一起編纂《潮安區革命老區發展史》,成了同事。兩年多,每個星期二到編纂辦公室相聚,討論編纂事宜。吃了午飯,其他同事分道揚鑣各自回家,唯獨我們倆留到最后,喝了一泡茶,才一起回家。
那時候,我們都騎著自行車,邊騎車邊聊天。
有一次,回去路上,天下雨。黃瑞平披著雨衣,踩著車,我隨后面,看到雨中那個騎著車的老人的背影,忽然心里一動,用手機拍下那一幕。
黃瑞平在文藝創作上算是“多才多藝”的,什么都弄,都七十多了,本該頤養天年,但他精力永遠比年輕人更充沛,精神狀態比年輕人更充盈,這些年寫得比年輕作者都勤奮。那些日子,他電話里還跟我說,正集中精力寫他們古巷的武狀元黃仁勇呢。
不知道這個劇本完成沒有,那些他昏迷不醒的日子,我無時無刻不在為這個倔強而風趣的老人祈福,希望老天能眷顧他,讓他快點好起來,好繼續寫他喜歡寫的東西!
然而,命運多舛,他充滿熱烈而激情的生命最終定格在“79歲”。
雖然這個老人離世的年齡不算年輕,可我仍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特別的痛惜!
我想,這個早過古稀之年仍“老驥伏櫪”致力寫作的“農民作家”,一定會在天堂仍不甘寂寞秉筆疾書!